情婦,最辛苦的地方在於,她並不存在。男人也許說她是他的一切,但對於其他人而言,她都是不存在的。她必須躲開男人的老婆、孩子、同事、朋友、同學、親戚,仔細隱藏所有她存在的證據,即使只是一根頭髮、一抹氣味,都要被完全消滅。男人生活中「見得了人」的那面,都與她無關。她,只是一屢幽魂,不可能證明她的存在。

間諜,尤其是雙面諜,就更慘了。忘記是國中還是高中,老師說過一個故事,詳細內容已經忘了,只記得大略情節。早年一個台灣人,假裝去中國投誠,其實是為台灣當局作間諜。鄉里的人只知道他是個投效中共的漢奸,不知道他是雙面諜,他在台灣的妻小也因此受左鄰右舍的怪異眼光。幾年以後任務達成,得以回來台灣,但因為整件事情仍是個機密,所以不能公開他先前是去當雙面諜的事實。因此,他雖然回家了,卻不能回到他的故鄉,也無法與家人重聚。他只能遠遠地偷瞧自己的老婆孩子,遠遠地愛著他們。於是,這個間諜的愛與其他,對他的家人而言幾乎是不存在的。

我常常在想,一個沒有人知道存在的事情,還存在嗎?還有意義嗎?我想的這些不是在探討存在主義時需要釐清的現實存在、本質存在、或是沙特說的「存在先於本質」等等,而是,例如上面說的那位雙面諜,如果他的愛是沒有人知道的,那麼還存在嗎?還有意義嗎?如果一段記憶完全被忘卻,那段記憶裡發生的事情還存在嗎?還有意義嗎?假設這次緬甸的袈裟革命,只有軍政府與緬甸人知道,世界其他角落全都不知情,那麼這一切犧牲掉的人命還存在嗎?還有意義嗎?

這種不存在感、消滅感,總教人窒息。

這就是再通情達理的情婦有時候仍會「不識大體」地發脾氣要名分的原因吧,也是影集「慾望城市」中的Carrie,終於可以在Mr. Big的家中浴室,放一支粉紅色牙刷時,為何會暗爽成那樣的原因。

我總是想把所有東西記載下來,害怕一旦忘記,那些想法、記憶與感受,就等於從沒有存在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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