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年來,我從未能完全拋棄某種衝動,某種渴望無聲無息離開所有認識的人事物,到新的國度重新開始的衝動。

最近常常因為我無能為力、無法掌控的事情,而被碎碎念,我實在不想回嘴,但兩難之處就在於,若我不回嘴,那樣的碎碎念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

但大多數時間,我仍是不想回嘴。

我甚至不想回「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因為那樣聽起來像在責怪別人,而我不想那樣。有些人就是比較幸運,有些人就是比較不幸,我也知道現實是怎樣,我也知道自己有多老,我也知道哪些事情有可能因我的無能為力而發生,但我又能怎麼樣呢?能去推責任給誰呢?

於是那種幾乎是天生伴著我的衝動,就會回來找我。想要離開認識的一切,如此就沒有人會監視我,要求我,期許我,責怪我,為了那些我無能為力的事情。

我不需要因為想做人家認為很爛的工作而解釋什麼、或暗自羞愧;我不需要害怕自己的身分不是別人讚許的;我不需要因為結婚或單身、有小孩或沒小孩而成天被問被盯;我有時候真心地希望,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乎我做了什麼,因為這些碎碎念讓我明白「被在乎」是很不自由、很倒楣的。尤其我並不是個怕孤獨的人,孤獨了就沒包袱,沒有需要完成的義務,人生因此會輕鬆很多,要是沒人在乎我也認了,這種抵換似乎還算值得。又不會死。

這就是新國度吸引人的地方,一去就可以用自己想呈現的樣貌而存在,因此沒有人會大驚小怪,他們也不能建議你、質疑你,因為你是個陌生人。

但我還沒那樣做,因此只能不斷地被念。我也因此看不起自己。

我,無能為力。也無話可說。只能用這段文字無聲地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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