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 - 但願長醉不願醒 @ Lizzy's Film Reviews

我已經十幾年沒看「大亨小傳」的原著了，細節忘得精光，但人物與故事主軸帶給我的感覺還很鮮明，所以對於巴茲魯曼導演的電影版本，有些不能適應，尤其是它的誇張視覺／音樂風格，一直讓我出戲，那些用在「紅磨坊」很好，畢竟「紅」的故事本身是很簡單很老套的；然而用在一個文筆細膩的文學作品上，就覺得那些風格太喧鬧，把原著某些引人入勝的本質給抹煞了，只剩下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這也沒什麼不好啦，只是難免感覺可惜。

本片透過想當作家的債券交易員Nick﹝陶比麥奎爾﹞的眼睛，觀察他富有且神秘的鄰居Gatsby﹝李奧納多狄卡皮歐﹞，並發現Gatsby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為了挽回已婚的舊情人──Daisy﹝Carey Mulligan﹞…

對於看過原著的朋友，電影版本大概會令你有點失望，一些原著的社會評論被淡化抹去，書中描述到那些豪奢的情境時帶著的嘲諷意味，似乎都不見了，只變成了巴茲魯曼套用他最愛風格的藉口；電影用了一大堆旁白，甚至把字顯示在螢幕上，令人分心，也讓我想到「大亨小傳」改編成電影最困難之處──它最引人入勝的是文字與細膩觀察，改成電影後很難保留那些讓它萬古流芳的特質，只剩一個很簡單的愛情故事；不符時代的音樂用在導演的前作「羅密歐與茱麗葉」時很酷，用在「紅摩坊」意外地極為搭配﹝歌詞常與劇情緊密連結例如"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 "Like A Virgin", "Roxanne"等等，情歌拼貼組曲更是驚艷﹞，但在「大亨小傳」裡卻很令我出戲，甚至有時會想笑，沒有特別被感動的感覺；情緒上，在書中本應悲哀的結尾，我竟漠不關心、沒有甚麼感覺，並覺得很可惜沒把原著裡Nick與Gatsby的工人階級父親見面那段帶到，有的話可以讓Gatsby的角色層次更豐富。

我知道電影與小說是不同的概念，所以還是要盡可能公平地單獨來看。純粹看電影本身，我比較喜歡後半段戲劇成份多的部分，尤其Gatsby去Daisy家準備與Tom攤牌、一行人進城去飯店的段落﹝其實這也是原著劇情最精彩的部分﹞，戲劇張力夠強，演員都展現出超高水準，Tom與Gatsby的對峙簡直令我大氣都不敢呼一口；至於前半炫麗的部分，我並不喜歡，心理雖明白它在強調那些華麗虛浮與紙醉金迷，但還是不喜歡音樂與畫面的搭配。

不過，即使電影版本有那些令我失望的問題、並且把原著愛情故事主線以外的東西幾乎完全屏除，「大亨小傳」還是做到了最重要的一點，它呈現了Gatsby的悲哀──活在過去的美好幻影，不願面對過去已結束的事實。Nick幫Gatsby安排與Daisy見面的那時，Gatsby一身白西裝，外頭下著雨，全身濕透的他看起來像是透明的，他的心意、感情完全暴露，無可遁形，但Daisy看起來則永遠像個謎，不易看出她真正的想法。在紐約市的旅館房間那段戲，令人很難過，在那幕戲裡，所有旁人，不論是眼神詭異不敢作聲的Nick或Jordan、氣勢正盛的Tom、甚至是觀眾，都知道Gatsby已經要永遠失去Daisy了，Daisy回不去了，只有Gatsby自己不了解，還在做最後的掙扎，真的很悲哀。

電影場景佈置也是本片一大亮點，扮演吃重的角色，原著裡對社會階層的描述，到了電影版本全都融在場景裡了，Old Money、New Money、No Money，清清楚楚，Gatsby這樣的New Money，居所雖然豪華氣派，像童話故事裡的城堡，卻難掩俗氣感覺，他透過Nick請Daisy來喝茶時，將Nick的家布置到像花海一般；Tom與Daisy家是Old Money的代表，同樣是奢華至極卻多了一股莊重氣息；至於連接長島與紐約市之間的貧困地帶，則是一片烏煙瘴氣，灰色的天地與房屋，令人想掩鼻而逃。這些精心安排的強烈對照，讓場景在「大亨小傳」裡佔了非常重要的地位，也令人難忘。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的演出有一部分令我不舒服，因為電影剛介紹他出場時，笑起來的模樣一直令我想到「決殺令」(Django Unchained)裡的他，害我很出戲，幸好後來好多了，他可算是目前一線男星中最適合演這角色的人吧，帥氣、有明星特質，的確像是個舉辦派對可以一呼百應的人，有點娃娃臉的臉型透露出樂觀與天真，但又有點年紀帶來一些辛苦、滄桑過的感覺，何況，他也算是少數能把粉紅色西裝穿得好看的男星了吧。陶比麥奎爾，該怎麼說呢？他雖然年紀不小了，但眼神與笑容一直有「嫩」的感覺，這個特質用在蜘蛛人身上很適合，但在其他片裡常常感覺怪怪的，幸好用在「大亨小傳」恰巧頗適合，因為Nick闖進的是一個他不認識的、新奇的世界，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陶比麥奎爾的稚嫩好奇模樣讓Nick看起來就像第一次去迪士尼樂園的小男孩、或是第一天上學的哈利波特，被Gatsby的奇幻世界迷惑住了，只不過當鏡頭轉到Gatsby死後酗酒憂鬱的Nick，感覺就又不太對了，伊旺麥奎格在導演的前作「紅磨坊」有幾乎一樣的戲碼──憔悴憂鬱的他將過去的傷心經歷用打字機寫成文字，比較之下我覺得麥奎格比較有說服力。

Carey Mulligan演得不錯，Daisy這個角色的人生選擇與作為有些無情，很難讓人喜歡，但Mulligan的演出令觀眾也能稍稍同情她──她其實沒什麼選擇，老公不忠，情人又不太能倚靠，Mulligan讓此角色在懦弱與脆弱之間模糊遊走，不過我個人會比較喜歡冷酷自私一點的Daisy就是了。演Tom的Joel Edgerton非常棒，他是個意志堅決、個性有點霸道的男人，這方面看似與Gatsby有點像，但Tom少了一份浪漫情懷，即使老婆偷情或情婦去世令他很難過，但卻不像Gatsby那樣將感情外顯，而是一步步堅毅地將自己想要的東西要到、把想打的仗打贏，Edgerton將這角色掌握得很好。其他像飾演Jordan的Elizabeth Debicki、Tom情婦的Isla Fisher等等，表現也不賴，只是戲份不多。

巴茲魯曼過去的導演作品﹝短片不算﹞，除了「澳大利亞」以外我都看過，包括1992年的「舞國英雄」(Strictly Ballroom)。目前依舊覺得「紅磨坊」是他的生涯代表作，「大亨小傳」雖然有很多「紅」片的影子，可惜並沒有那種令我驚豔的感受。只能說我的期待可能比較高吧，平心而論「大亨小傳」的整體水準頗高，還是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