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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30年代,真實世界的邦妮帕克(Bonnie Parker)與克萊德巴羅(Clyde Barrow),搶銀行與雜貨店,也殺人。他們的故事透過60年代的電影《我倆沒有明天》(Bonnie & Clyde),在世人心中留下深刻烙印,而Netflix製作的新電影《緝狂公路》,則用不同的角度來描述這整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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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狂公路》幾乎不給邦妮與克萊德任何鏡頭,而是由前德州騎警Frank Hamer的角度來敘說。1934年,邦妮與克萊德已經犯下無數罪行,執法單位卻一直抓不到人,無奈之餘,先前解散騎警隊的德州州長Miriam "Ma" Ferguson(凱西貝茲),勉強答應屬下讓前德州騎警Hamer(凱文科斯納)重披戰袍,掛名在公路巡邏隊之下,負責抓到那對鴛鴦大盜。Hamer找來過去同為騎警的Maney Gault(伍迪哈里遜)一同執行任務。

Hamer是德州騎警傳奇人物,從騎警工作退下來後,由於老婆家境富裕,過著舒適的生活。他接受這危險工作的原因,不是缺錢、也不是因為他多喜歡政府,而是看到許多執法人員被邦妮與克萊德殺害、民眾竟然還在崇拜這樣無法無天的大盜,認為一定要趕快結束這荒唐鬧劇。至於無業的Gault,導演利用他待在家中短短幾個鏡頭,交代到他對同住的女兒來講已經是個負擔,這時能與老夥伴合作最後一件案子,應該是不錯的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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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mer與Gault得與時間賽跑,每晚一步,就有更多執法人員受害,而其他執法單位也有自己的盤算,想搶功、排擠Hamer,不願意分享資源與資訊。民眾們也不幫忙,那是大蕭條時期,大家對銀行恨得牙癢癢,認為搶銀行的邦妮與克萊德幫他們出了口氣。因此Hamer與Gault踏上的,是極為孤獨的緝凶之路,幾乎只能靠自己的經驗與直覺,推敲目標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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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狂公路》非常適合搭配《我倆沒有明天》觀賞。《緝狂公路》沒有拍得如《我倆沒有明天》那樣經典,但《我倆沒有明天》對Frank Hamer的描述很不公允、嚴重傷害Hamer的形象,片中一段邦妮與克萊德抓到Hamer還羞辱拍照再放走他的段落,也沒真正發生過,當時電影公司華納還因此被Hamer家人告上法庭,後來家屬拿到和解金。

《緝狂公路》刻意不給邦妮與克萊德鏡頭,只有在電影最後才讓他們露臉一下,其他時候都只有下半身、腳步、背影、遠鏡頭等等,而且呈現的形象可不是什麼現代羅賓漢,而是反社會型人格者。其他時候,《緝狂公路》拍的全是Hamer與Gault。在歷史上,Gault是到後期才加入Hamer,本片讓他一開始就跟著,應該是想避免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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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可惜的是,Hamer即使有Gault搭檔,兩人仍是這段鴛鴦大盜的故事中比較無趣的角色,《緝狂公路》又有漫長的等待過程,總片長還超過兩小時,恐怕不是所有觀眾都能接受。它比較吸引人的點,是攝影、極為考究的場景設計與服裝設計、以及兩位主角搭配起來的魅力,但劇本是比較單薄的。

為了充實內容,編劇試著加入幾個特殊的切入角度,例如Hamer與克萊德父親的對話,給了這位罪犯的無奈家人一些聲音與觀點,提醒觀眾這一切對家人們也是折磨;Gault搜查時翻到邦妮的服裝,意識到邦妮身形多麼嬌小,明白他將得殺死一個如此年輕又瘦小的女孩,一時失了神;Gault對其他警員敘述Hamer的往日故事,提到執法人員的無奈,如果讓嫌犯有留下活口、接受審判的機會,對方可能抓住空檔反擊造成警員死傷,但直接出其不意殺光嫌犯又有道德上的問題。這些鋪陳都替最後的槍擊場景(劇組特別到當年的事發地點拍攝)增加情緒厚度,尤其劇本安排Hamer要求其他警員繼續埋伏,他冒險隻身走出,站在邦妮與克萊德前面要他們「把手舉高」,等到對方疑似準備拔槍才開槍反擊,這種「我這回就算賠上性命也要把事做對」的精神,確實將《我倆沒有明天》裏頭Hamer與這對鴛鴦大盜的交手過程、以及《我》片結尾毫無警告的突襲射殺,做了最關鍵的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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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狂公路》也將邦妮與克萊德死後,民眾爭相搶他們屍身上的東西當「紀念品」的惡行惡狀拍了出來,強調民眾的瘋狂與癡愚。這些事情確實發生過,但《我倆沒有明天》沒有拍,將結尾留在兩人充滿遺憾與詩意的死亡上頭,而《緝狂公路》不僅不給這對鴛鴦大盜如此華麗又淒美的謝幕機會,還要把沒人性的媒體與民眾批評一番。

不過上述對劇本做的努力,還是流於稀少及表面,只算是點綴,難以支撐兩個多小時的片長。其實有些內容可以再多做挖掘的,例如本片點到兩位退休騎警對於辦案的新科技一竅不通,但沒花時間把那樣的時代改變捕捉出來,只用三言兩語帶過。那個時間點,大約是舊有的邊界正義、牛仔般的騎警等等,開始轉型成FBI局長胡佛帶領的、使用竊聽器或指紋鑑識等等的時代,若把這點搬進來討論,或許會更有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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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狂公路》在十幾年前就已有拍攝計畫,當年曾準備由勞勃瑞福與保羅紐曼主演,如果本片早點拍成,可能比較有影響力,也能更早對Hamer有交代。本片擺在現在2019年的氛圍,有著些許尷尬:我們現在都知道警察暴力對美國某些族群是甚麼樣的傷害、如何形成長期的壓力,這幾年黑人遭警察射殺的案件以及Black Lives Matter運動,讓相關議題更為敏感,而且當年騎警暴力對待墨西哥人與原住民的紀錄,也是挺難看的,所以當《緝狂公路》裡的州長Ferguson抱怨騎警隊:"They took orders from no one and left me to answer for the blood."時,很難說她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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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歹徒意欲反抗時,只好不留活口」,這點我是贊同的,警察的命也是命,但這會否讓某些心術不正的警察有很好用的藉口?把對方所有動作都解釋成意欲反抗?或是對方就算沒動作也掰一個?沒監視器的地方叫同行的警察同事作偽證?把這些想一遍之後,《緝狂公路》雖幫Hamer平反,但又似乎太過簡化了。

這種老派、簡化式的故事(比1967年的《我倆沒有明天》還要老派),有令人懷念之處,但帶來的影響力與迴響,自然少了很多。

《緝狂公路》Netflix觀賞連結:https://www.netflix.com/title/80200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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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何當年《我倆沒有明天》要採用美化、浪漫化邦妮與克萊德的詮釋方式?其實與所處的時代有關。種種因素,我在替釀電影寫的文章都有提到:

釀影評 X 誠品講堂|《我倆沒有明天》:好萊塢體系的法外之徒

以下為部分節錄:

『《我倆沒有明天》不像過去幾部犯罪片如《You Only Live Once》、《I Want to Live!》、《They Live by Night》那樣,主角帶著更多無奈與無辜,邦妮與克萊德是確確實實犯下罪行的。不過,他們倒不是因為渴望殺人或虐人而犯罪,而是為了追求更自由快樂的生活,因此只在必要時或是被攻擊時殺人,第一次意外殺了人時克萊德還相當緊張、洩氣,這種安排又為這對鴛鴦大盜增添一點「純真」與「業餘」味道,讓觀眾不免有些同情。如此站在灰色地帶上,《我倆沒有明天》挑戰觀眾的道德底線。

《我倆沒有明天》上映的時間是 1967 年,差不多是社會輿論開始感覺越戰恐怕是個錯誤的時候。這一年的美國,一邊是年輕嬉皮的「愛之夏」,一邊是發生上百起種族暴動的「Long Hot Summer」,有各種向舊價值挑戰的抗爭與宣示。越戰是第一個「進入美國人客廳」的戰爭,美國人透過電視可以同步看見戰場上正發生的可怕景象,而黑人民權運動也充滿暴力衝突與憤怒。《我倆沒有明天》裏頭直白的銀幕暴力與露骨的性暗示、(在當時很)大膽的影像語言、再加上道德的模糊性,都帶著對社會批判的意味,是漸漸成為主流電影觀眾的戰後嬰兒潮向當權者與父母輩的反抗。包括反抗那個把年輕人送去越南打仗的政府。《我倆沒有明天》讓所有覺得憤怒、再沒什麼可損失、反對當權派的人,都有了出口。』

看過《緝狂公路》的朋友,不妨也搭配觀賞《我倆沒有明天》,或是參考我的文章,會更明白編劇與導演所做的一些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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