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咖啡與菸》收集了導演吉姆賈木許橫跨17年陸續拍成的短片(第一段是1986年拍給影集《周末夜現場》的),由11段、不同場景與人物的對談構成,每段內容各異,沒有連貫劇情,只有極少數重複提到的話題。相同的點是大家都有咖啡與菸(主角是英國人時則變成茶),採黑白攝影,場景視覺設計上都有些相同的元素、幾何圖形等等,部分鏡頭有類似的拍攝角度,以及一場戲不會超過三個主要角色。
不得不說這11段短片的品質並不穩定,有些段落效果不好,不過仍有幾段很精彩,非常值得一看,而且整體接連看下來,它製造的氛圍與感受是很一致且成功的。
《咖啡與菸》呈現了許多人們相處時的不舒適感,壓抑著各種衝動與神經質,每個人都想要尋找一種共鳴、想遇知音,但通常找不著。真實的情況是,人與人之間常常是尷尬的,而且充滿誤解,很容易無意間冒犯別人,或者某一方很想分享的事情是對方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咖啡」與「菸」提供一些行為與動作讓人遮掩尷尬,也讓人稍微放鬆。是的,它們都傷身體,但顧不了那麼多了。
最精彩的段落,是凱特布蘭琪演出的〈Cousins〉與史帝夫庫根及艾爾菲摩里納的〈Cousins?〉。
〈Cousins〉由凱特布蘭琪分飾兩角:她自己與表親Shelly。她們年幼時也許關係不錯,但現在兩人的距離實在太大,一位已經是國際巨星、另一位則是為生活掙扎的無名小卒,Shelly不一定真的討厭明星表親,對方也盡量釋出善意,但Shelly的不安全感令她難以壓抑敵意。她們都想假裝「一如往昔」,但也心知肚明,那不可能。大明星是住在另一個星球上的,即使已盡全力打開對人類的同理,卻仍很尷尬。表現得太謙卑或太熱情,人家覺得這明星很假;表現得想幫助對方,又變得太看不起別人;表現得冷靜有禮有所保留,又變成高傲自大。在這兒,凱特布蘭琪動輒得咎,Shelly不管聽到什麼都可做出令她受傷的解讀,根本無從開啟自在的對話。凱特在片中聊到名人常收的奢侈公關禮物時,說了這段話:「當你買不起的時候,每樣東西都好貴,等到付得起的時候,這些又變免費的了。這不是有點本末倒置嗎?」這一句話幾乎道盡整個世界資源分配的問題,不是嗎。而此類情形也不是一時三刻能改變的,貧富之間距離就是這樣遠,看起來以後還要更遠。
兩位英國演員史帝夫庫根及艾爾菲摩里納演出的〈Cousins?〉則是另一種尷尬。他們都飾演某一個版本的自己,此時史帝夫庫根在好萊塢混得比較好,艾爾菲摩里納想盡辦法跟不認識的庫根約到這場會面,拿著研究資料跟他說兩人其實是表親,希望兩人可以合作一部電影、還希望庫根可以給摩里納住家電話號碼,畢竟,親戚嘛。史帝夫庫根用各種方法推託、愛理不理的,直到艾爾菲摩里納接到一通電話,讓庫根羨慕起摩里納的人脈,強弱局勢驟變,庫根被迫把原本的"asshole"特質提升到更醜陋難看的境界。但醜陋歸醜陋,卻也是人之常情,一個人能應付、維持的人際關係有限,因此依照「有用程度」挑選朋友,似乎也不算大錯,但整件事對雙方就寫著一個大大的「尷尬」,要怎麼用虛情假意來掩飾背後無情重利的動機呢?要怎麼面對這世界真情難尋的現實呢?〈Cousins?〉既好笑,又傷感。
我喜歡的其他段落還包括湯姆威茲與伊吉帕普的〈Somewhere in California〉(是一種想與對方做朋友又忍不住想較勁的尷尬)、比爾莫瑞與兩位「武當幫」成員Rza及Gza的〈Delirium〉(你一定要看比爾莫瑞是怎麼喝咖啡的)、「白線條樂團」Jake White與Meg White的〈Jack Shows Meg His Tesla Coil〉等等,不過最美麗最動人的段落,是最後一段Taylor Mead與Bill Rice演出的〈Champagne〉,兩人喝著爛咖啡,決定假裝喝的是上好香檳,Mead則直呼他聽見了馬勒的〈I Have Lost Track of the World〉,它有點像在對一些被遺忘的電影工作人員致意,帶著如夢一般的淒美,低調、誠摯、動人。這是段美麗的終章,不僅是電影裡的好收尾,也是對人生遲暮之年的迷幻感慨。人生哪。你覺得聽到的是馬勒,那就是馬勒。你覺得喝到的是香檳,那就是香檳。咖啡與菸都是傷身體的東西,但令人快活哪。我們每個人都是孤寂、會腐朽的存在,我們試圖尋找同類卻屢屢傷心、失望,不靠點想像力、不享受點傷害健康的東西,怎麼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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