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片輕輕的、淡淡的,劇情有兩條主軸,一是獨居、自我封閉的教授終於展開心胸,另一則是美國非法移民遭受的不平待遇,前者是比較平淡的,有點類似 「心的方向」(About Schmidt),主角Richard Jenkins的演出很感人;後者則會讓人深深感動,當然前提是你關心人道主義。本片將於9月25日上映。

在康乃狄克州教書的教授Walter﹝Richard Jenkins﹞,年復一年做著相同的事,生活平淡無奇,直到有天意外發現紐約的宅邸住了兩位不速之客──來自敘利亞、精通非洲鼓的Tarek﹝Haaz Sleiman﹞,以及他的塞內加爾女友Zainab﹝Danai Gurira﹞,原來有人騙他們倆說這房子要出租,因此造成了誤會。Walter先是請他們離開,後來發現他們真的沒有地方住,又把他們找了回來。不久後Walter與Tarek成為朋友,Tarek教他非洲鼓。有一天,Tarek卻發生不好的事,而Tarek母親Mouna﹝Hiam Abbass﹞的出現,也改變了Walter的生命。



以下有雷

片中關於非法移民的故事線,不能說沒有灑狗血,但是倒也真實呈現了很多問題,例如非法移民被抓到之後,常常在完全未告知親友的狀況下,被移到另一處,甚至連遣送回國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發生,他們也沒能有像樣的、公正的聽證會,來決定是否能成為合法公民,即使被遣送回母國後可能遭到非人道對待也一樣。

其實每個國家都有類似的問題──新來的跟原本就住在這的永遠會吵,又因為資源有限,發展比較完全的國家、不太需要勞力的國家,很難免會排斥新來的。以美國的住民來說,最早期只要不是印地安人的,都可說是美國的非法移民,只是他們以武力強迫、誘騙、安撫等等各種方式,先取到了土地、資源,又建立了政權,「就地合法」,過了兩百年後他們認為自己是毫無問題的合法公民,而其他現在想要闖進美國的人,都是可疑的、貧窮的、邪惡的,想要搶他們的工作與資源。但是,有時候解決問題的方式,只有「容忍」與「彼此了解」而已,否則要堅持辯證正當性的話,永遠吵不完。



原先Mouna遠遠看到兒子Tarek的女友時,第一個反應是「她好黑!」,但Mouna願意花時間了解對方、接受對方。原先Walter認為那兩個年輕人是非法闖入者,但在認識、了解他們後,成為了好友並互相幫助,剛開始抱持戒心的Zainab也終於願意發現Walter有善良有趣的一面,於是這兩位成為Walter生命中善意的訪客。而這兩位「非法移民」之於美國國土,關係也很類似,當然可以把他們當成非法闖入者,但如果願意多花點時間了解他們,明白他們只是想好好地生活下去,自食其力,在所謂自由的國土上打拼,學習說美語,融入美國生活與文化,或許非法移民也可以是美國善意的訪客。然而或許是某些政治人物的錯誤政策、以及某些歷史陰影,美國政府以及某些人民,看待非法移民的眼光變得極為狹隘,好像黑黑黃黃的人都是恐怖份子、或是想來分杯羹的壞蛋,完全無視他們的人權,不給予任何公平機會為自己辯白,甚至連遣送回國或移監都不告知家屬與朋友,結果就像劇中Mouna火大時抱怨的那句:「這裡跟敘利亞有什麼差別?」後來,Walter變成了獄中Tarek的訪客,他只能探望Tarek,卻對Tarek的處境無能為力。



本片的片名"The Visitor"很模糊,不知道它指的訪客到底是誰,不過我喜歡這樣的安排,畢竟,誰才是訪客?誰才是主人?誰屬於某地,誰又不屬於某地?

不過,「幸福來訪時」並沒有讓非法移民的議題變得很嚴肅、很說教,也沒把電影變成思想宣導片,只是讓它融入在個人故事中,成為幾個人命運意外交錯的原因,展現感人的人性與同理心。這樣的劇情安排順便也提醒了大家,不是每個美國合法公民都與政府持相同態度,大部分的美國人民仍是善良、寬容的,即使偶有惡意的態度,也常是因為彼此不夠了解。另外,本片也有幽默輕鬆的一面,例如Walter意外看到Tarek只穿條內褲就在客廳練鼓,Tarek解釋他小時候都這樣練,習慣了,結果Walter自己練習時也學Tarek,還成為後面一個笑點的梗。



我很喜歡Richard Jenkins壓抑、安靜的演出。電影前段的他很悶、很不想與人來往,乍看之下很難相處,但從他一些細微的動作,以及劇本的安排,觀眾會發現他善良的本質。他飾演的Walter,想要學鋼琴,因為他喜歡音樂,也因他去世的妻子是鋼琴家,然而他卻沒天分學習、也沒耐性忍受教他的老師;他不想教書,目前只開一堂課,每學期的課表都不變,只是假裝自己忙著寫書,其實根本沒事做,基本上喪偶的他已經放棄人生了。然而,兩位陌生人的出現卻讓他改變,最重要的轉折點就是他把兩位年輕人趕出去後,看到他們堆著行李在街頭打電話求助,Walter的臉上顯露些不同的情緒,人生也在邀請陌生人回家中住下之後轉變。後來Walter竟然可以在開放的場地與其他人一起玩非洲鼓,他的神情與肢體語言,讓觀眾感受到他的開心與放鬆,實在是很精采的表演,尤其他一個六十歲白人禿頭經濟系教授,坐在公園中央與其他年輕少數族裔一起拍著鼓,光是這對比就很有趣了。Jenkins的演出還有很多細緻之處,隨便舉個例子,當他進獄中拜訪Tarek時,拿信隔著玻璃給他看,這時Jenkins飾演的Walter身體往後、目光朝向別處,給Tarek一些隱私,這就是很細緻但溫馨的小細節,也是優秀導演與演員完美搭配的例子。而本片的最後一幕,Walter獨自一人在地下鐵玩起非洲鼓,特別叫人感動──他不在乎別人眼光了,只想坐在那兒玩他的音樂,像是種沉默的宣戰與抗議一樣。Richard Jenkins之前好像沒演過男主角,不過一演驚人,靠「幸福來訪時」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台灣的影迷對他印象最深的演出,可能是HBO影集「六呎之下」(Six Feet Under)裡的已逝父親、或是「我愛上流」裡的醉鬼CFO,但是他是個非常優秀的演員,希望以後能更常看到他演主角!



飾演Tarek的Haaz Sleiman也非常棒,他帶來的熱情與活力,恰巧與Walter產生強烈對比,也讓人相信他有多餘的力氣,去喚醒Walter心底想表達、宣洩自己的渴望。



「幸福來訪時」是導演/編劇Thomas McCarthy的第二部導演作品,第一部是2003年的「下一站,幸福」(The Station Agent),那部片是為侏儒演員Peter Dinklage﹝「真愛之吻」、「超完美告別」﹞量身打造的。Thomas McCarthy同時也是演員,不過演的都是小角色。我比較希望看到他多編導一些作品,不過大概為了謀生,還是得花時間當演員吧。

補充:911前的美國,對於非法移民以及邊境管制是有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畢竟美國也需要一些人力,去做大多數公民們不想做的工作。911後的美國,對非法移民的態度變得很嚴格,以當時執政的共和黨而言,他們認為所有非法移民都該被遣送回國、所有雇用他們的雇主應該被關起來,然而也有另一派看法認為,可以給這些已經在美國生根的移民們暫時工作權,政府可以對他們課稅,也因此可讓他們獲得社會福利,減少社會問題。

後記:與美國政府機關交手過的觀眾,對於片中官僚千篇一律的回答一定感到很熟悉。他們辦事態度就是這樣:「我不知道」、「時間還沒到」、「想打電話申訴請看那面牆上的牌子」、「我並沒有得到資訊」、「上面並沒有知會我」等等,然後就停下來,完全不打算解決你的問題。相較之下台灣真是個先進的國家。我的媽呀。

***
經典對白:

Mouna Khalil: [frustrated with ruthless US immigration system] It's just like Syria.

***

Tarek Khalil: Oh shit! We have to get home! Zainab's gonna kill me, I'm on Arab time again.
Prof. Walter Vale: What is "Arab time"?
Tarek Khalil: It means I'm late by an hour. All Arabs are late by an hour, it's genetic, we can't help it.

***

Prof. Walter Vale: Don't Worry. I'll keep my pants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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