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reen knight 004.jpg
 
何謂英雄?騎士精神遇上現實考驗可能是什麼樣子?大衛羅利執導的《綠騎士》,是根據14世紀的匿名詩作〈Sir Gawain and the Green Knight〉改編,電影版劇情雖然偏離原本的故事主幹不多,但詮釋的方向並不一樣,甚至,故事中的國王明明是那位家喻戶曉的亞瑟王,但電影中完全沒提到這一點。
 
《綠騎士》iTunes立即看 : https://reurl.cc/em7VZQ
《綠騎士》Google立即看 : https://reurl.cc/px4KVQ
 
故事開展於中古世紀某年聖誕節,國王(Sean Harris)舉辦聖誕晚宴,神秘的、宛如樹幹擬人化的綠騎士來訪,挑戰現場武士們,看有沒有人能成功給綠騎士一擊,勝者能獲得綠騎士的斧頭,但一年之後這位勝利者必須去綠教堂找綠騎士,並將遭綠騎士回敬與一年前完全相同的一擊。國王的外甥Gawain(戴夫帕托)接受挑戰,上前將綠騎士斬首,沒想到被斬首的綠騎士仍然起身拎著頭走出去,並提醒Gawain別忘了一年之約。而在一年大限到來之前,Gawain硬著頭皮依照諾言出發,展開了魔幻旅程。
 
在電影一開始,宿醉的Gawain只想與妓女Essel(艾莉西亞維坎德)聊天享樂。雖然多數人認為Gawain將能成大事,他也確實希望能成為騎士、甚至成為亞瑟王的接班人,但他對自己是有所懷疑的。在聖誕晚宴上他「挺身而出」,倒不是因為什麼當仁不讓的責任感,更像是感受到外界眼光的壓力、覺得自己應該要有所表現,才勉強站出來,畢竟大家都期待Gawain有個能流傳後世的故事,但Gawain現在啥都沒有。
 
在Gawain一頭熱就要上場之前,把聖劍Excalibur借他使用的國王,其實已先替他緩下了時間,問他「你確定了解這個挑戰嗎?」如果Gawain能夠多冷靜一點,多思考沉澱,或許他能明白,騎士身分的內涵遠大於「有偉大故事可傳承」,不是做出自以為英勇帥氣的行為就能算個騎士。前來挑戰的綠騎士,並沒有說要「對決」,只說這是個「遊戲」,Gawain可以先想清楚,自己能承受怎麼樣的回擊,再對綠騎士出手,但Gawain沒有,他沉浸在「周圍的大咖都在看我,我要力求表現」的激昂腎上腺素中,做出致命的決定,從此遊戲不再是遊戲,成為恐怖的真實。
 
當然,綠騎士的反應也是出乎多數人意料之外,不僅在Gawain出面挑戰時,毫無任何抵抗或防禦,而且被砍頭之後竟還能活著走出去,並等待Gawain一年後來赴約。不知事態會如此發展的Gawain,先前打的如意算盤,想必是自以為聰明,想要魚與熊掌兼得,雖然對方表明這是個「遊戲」,但畢竟怎麼玩都要在一年後承受自己在對方身上攻下的那一擊,所以Gawain把這位前來「遊戲」的綠騎士砍頭,除了想表現英勇以外,大概也想要一勞永逸,如果直接取其性命,就既可獲得斧頭又不需要承擔後果。這呈現出Gawain的自私與莽撞,毫無仁心,要做一代梟雄是可以,但離大家崇拜佩服的騎士精神恐怕有點遠。
 
還不夠格玩這遊戲的Gawain,太想成為英雄,反而讓自己困在最兩難的情境:他若想成為理想中的自己,重視名聲與榮耀,一年後就必須人頭落地。
 
the green knight 003.jpg
 
之後Gawain過了將近一年的愉快夢幻時光,大家都很崇拜他,他的「故事」甚至被編寫成街頭的魁儡戲,但綠騎士的約定,成為Gawain揮之不去的陰影。戴夫帕托把Gawain逞強模樣演得很精彩,即使在他砍下綠騎士的頭、有了「故事」之後,他在沒人看到的時候,還是不時透出自我懷疑,內心對未來該如何選擇充滿掙扎。
 
一年後Gawain還是啟程去找綠騎士了,帶著母親送他的據說能保他性命的神奇綠腰帶,穿好戴好他的地位可以擁有的各式物品,獨自上路了,但在中世紀的野外,養尊處優的Gawain當然仍是準備不足的。
 
在這段旅程中,攝影與戶外場景互相搭配,大霧瀰漫、山林蔥鬱,營造出某種神祕、甚至像有魔法的氛圍,幾位配角戲份雖不多,但留下的印象很深刻,例如Barry Keoghan與Joel Edgerton。旅程之中碰上許多人事物,有考驗、有警告,但大多數的時間,Gawain都很孤獨。基督教與異教徒的一些共同符號都在其中,提醒了那是個信仰正在轉變與融合的年代,例如光冕意象在兩方都出現過,又或者如名為「聖人」的Saint Winifred卻是個尋找遺失頭部的飄盪鬼魂。
 
the green knight 001.jpg
 
Gawain在山林間被各種誘惑與恐懼左右,更顯出他的不成熟。他想要成為一個騎士,但不想去做那些讓自己配得上的事情;他想要成為偉大的人物,但似乎說不出這種欲望的理由。直到他遇上Saint Winifred之時,才算是觀眾第一次看到Gawain做出較為無私高貴的舉動,幫Saint Winifred找回遺失的頭,即使他一開始還是問了找到之後有何獎賞,但起碼在Saint Winifred責問他怎可討賞之後,Gawain終究還是幫她找到頭顱,而Saint Winifred則替他找回先前被人搶走的斧頭。
 
《綠騎士》比原本的詩句更添加了一些屬於導演自己的東西,變得不只是原作提的關於高貴行為與其代價的故事,而是更如導演前作《鬼魅浮生》那樣,壓抑著豐富的情感、冷眼觀看世界,知道只要把時間拉長一看,一切都將失去那些厚重的意義。
 
真正偉大的人物,不一定快樂,甚至要放棄很多。Gawain真的想好了嗎?電影中不時強調亞瑟王與他的圓桌武士們這輩子手中沾滿的血(例如Gawain經過的一處躺滿屍體的戰場),他們的榮耀、以及帶給人民的「和平」,是以極高代價換來的,Gawain真的做好準備了嗎?他能承擔嗎?
 
《綠騎士》裡的Gawain一直在認識自己,雖然有旅程、有冒險,但它仍像是個圓形的故事,老是讓Gawain繞上某個圓圈,回到原來的地方,甚至整個大的故事架構也是個圓形,在終結時又回到原點,回到「Gawain,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最開始愛著的是Essel,在旅途上遇見的色誘他的是城堡夫人,而兩人都是由艾莉西亞維坎德飾演,加深了「繞圈」感。他遇上拾荒者、爾後又受攻擊與搶劫之後,被綁縛的他躺著躺著隨著四季更迭,身體漸成枯骨,之後卻又倒轉回來,又是一種圓形,彷彿一切早已註定,唯一差別只是他現在走在圓形上的哪一點,但無論怎麼走都是一樣的,最終都會是枯骨。有一條能保護他的神奇腰帶,是啟程去綠教堂時母親給他的,途中曾被奪走,但後來城堡夫人又以交換條件給他一條非常類似的、很可能是相同一條的綠腰帶,又是一種重複,得而復失、失而復得。
 
the green knight 002.jpg
 
最後,綠騎士等待Gawain的那個廢墟,曾經是教堂,但綠色的大自然已經完全掌控這幢曾經的上帝之家,呼應了Gawain先前在城堡裡,聽聞城堡夫人所說的,綠色的自然將如何吃掉人類的成就與軀體,雜草、青苔將掌控所有人類遺跡,包括任何被人類珍惜過的一切,所有偉大騎士都將成為枯骨。城堡夫人的堡主丈夫認為他的城牆築起的家是個避難所,讓人躲開那毫無道理的世界,但城堡夫人的評語讓城堡的代表意義蒙上一股悠悠感傷,人類總想躲過死亡,只不過,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以下有雷***
***以下有雷***
***以下有雷***
 
在Gawain最終命運來臨前,出現一段畫面,描繪Gawain「飛黃騰達」之後發生的事情(接班為王、強行帶走他與Essel的私生兒、與身分地位符合的女人結婚、與王后生了女兒、多年後戰爭之中獨子身亡、最後Gawain的頭顱被敵砍下),此部分刻意用超快速的蒙太奇帶過,強化這些靠謊言建立的人生有如過眼雲煙,虛無飄渺毫無意義。這段或許是真實發生的,但也或許只出現在即將被砍頭的Gawain腦袋裡,也許他設想,如果今日逃跑了,背負著謊言活下去,這種個性的他,會過出什麼樣的一生、對他人有何影響。就如《基督的最後誘惑》裡面,耶穌上十字架之後,接續一段畫面是耶穌下了十字架、結婚生子、活到老年,但耶穌終於領悟到他不該這樣過,於是停止幻想,回到十字架上接受命運。
 
但如果《綠騎士》最後段發生的蒙太奇畫面為真,其實也說得通,因為片尾畫面中,有個小女孩撿起地上的王冠戴在頭上,這安排很容易讓人推測小女孩是Gawain的女兒,所以或許最後這段故事確實發生了?總之這是個謎,但不管是哪種解讀,有個感覺是不會變的:Gawain不管走向哪個結局,他恐怕都不會真的快樂滿足,不管是現在挨一刀、還是逃回去當國王、甚至是逃回去選擇跟Essel在一起過平凡生活。那條保命的綠腰帶,只能借時間給他,但多出來的時間不會讓他人生過得更完整圓滿,而且最終大概還是會被砍頭。
 
最諷刺的兩難困境是,如果現在Gawain選擇當那個貪生而逃走的人,他就會活成那個快轉畫面的樣子,因為那就會是他的本質:只求私利、不顧其他。於是最後的Gawain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接受了大自然的那個綠色終究會吞噬一切,此刻的他沒有舅舅的聖劍Excalibur,沒有神奇的綠腰帶,以脆弱的肉身去迎接命運,以他自己理想的樣子死去,而綠騎士在動手前,稱讚Gawain是個勇敢的騎士。
 
《綠騎士》iTunes立即看 : https://reurl.cc/em7VZQ
《綠騎士》Google立即看 : https://reurl.cc/px4KVQ
arrow
arrow

    Lizz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