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爬起床,原本還擔心昨日的壞天氣延續到今日,不過到一樓吃早餐時,發現外頭又是耀眼陽光,這趟旅行我們的「天氣運」真棒!

用餐時拿了一份當地報紙「Scotsman」,週六版的內容特別豐富,除了時事、體育、經濟、社會、星座、娛樂相關的消息,還包括一些專題,以及從外國報刊擷取的國際評論,例如希拉蕊的總統之路等等。今天我同伴注意到,這兒餐廳的領班是個華人,不知他管不管得住旗下的蘇格蘭服務員,不過看起來他跟其他同事都聊得很愉快。

咱們今天特別豬,拿的食物多也就算了,還請服務人員多烤一份土司,紅茶也多要一壺,吃那麼飽是為哪樁呢?因為今早我們要去飯店附近的Holyrood Park爬山。

認識我的人大概知道,我不是什麼爬山的料。每次若有被迫爬山的機會,本人必是最愁眉苦臉的那個。不過,一來是同伴堅持,不得不去;二來這山真是非常矮﹝回家看地圖發現只有兩百多公尺高﹞;其三也是因為年紀大了,如果以後還想在關山享受農家樂的話,體力也該培養一下吧。

於是我無奈中又帶著好奇,準備挑戰這小山丘。與我相較,我同伴顯然是個仁者,遇到山就愛得抓狂,一再羨慕這種「山坡就在你家隔壁」的居住環境,我反而腦中一直想到土石流之類的。

我們踏上登山旅程,邊欣賞風景,雖然陽光普照,但是風勢強勁,冰冷空氣猛朝臉上吹,再加上走得有點喘,所以被迫猛吸了幾口冰塊般的空氣,害得我就這樣邊爬山邊流鼻水邊頭痛,完全是個遜ㄎㄚ。爬了一段路,我們早已比愛丁堡城堡還高了。在離市區較遠處,還看到早起的愛丁堡居民們正在舉辦自行車競賽。



爬到一個小山頂後,前方出現一條石塊堆成的路徑,可帶我們往更高處前進。這條路比較陡,我心裡大喊不妙,但我同伴卻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往前爬,我只好繼續無奈地前進。隨著頭越來越痛、腳越來越軟,我已經陷入類似溺水而亡之前的掙扎階段,根本無法思考山頂還有多遠,只是低著頭一路撐上去。當然啊,我也可以停下來說「不管啦我要休息」,不過從小到大,我最恐懼的幾件事情之一,就包括「成為拖油瓶」。我很怕拖累別人,例如「別人明明可以跑很快,卻為我慢下來」、「我們的隊伍明明可以贏,卻被我拖累」。電影「魔鬼代言人」裡面,律師男主角的老婆重病,老闆與男主角說,這次的重要案子可以先讓別人做,老闆願意給他一段時間專心照顧老婆,結果男主角拒絕了,他說:「如果我推掉這麼大的案子,專心照顧老婆,要是她痊癒了,我怕到時候會恨她。」這麼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並沒有嚇到我,反而卻想到,若我像男主角的老婆一樣拖累老公,我可能會自責到瘋掉。

於是我死命撐著往上爬,終於爬到頂時,我已經喘不過氣、無法呼吸了,好在我同伴幫我擋風又把帽子給我戴,再加上我也好狗運,過不久就沒事了。抬頭看看周圍,視野真的很棒!蔚藍的北海清楚映入眼簾,整個愛丁堡都在我們腳下,此刻會覺得之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不過要是時光倒流,讓我再重爬一次,即使知道爬上山我就會改觀,過程中我一定仍覺得很痛苦。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剛開始我朋友說「要是台北旁邊就有這種山該有多好」時,我一點都不贊同,認為有這種山我也不會去爬。但是現在吹著舒服自在的風,觀賞美景,全身也因為運動而精神抖擻,這感覺真是妙,不禁想起老殘遊記裡說的「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好吧,台北有這種山的話我會去爬...吧。



可惜的是,花了這麼多力氣爬山,卻因時間的關係,不能在山頂慢慢欣賞,我們必須趕回旅館退房,於是找了條捷徑下山。這時將近十一點,有些旅人仍陸續上山,其中不乏中老年人,我真是越來越慚愧了,應該要好好保持體力,至少希望中年時的我還能爬山。

回到之前上山的地方,我們對它不捨地望了最後一眼,便奔跑著衝回旅館,旋風似地洗澡、打包,辦理退房。這兒的旅館倒是沒有收取電話轉接費用,比Ramada飯店仁慈多了。我們繼續衝到對面等公車,到王子街附近搭乘機場巴士。他們的機場巴士15分鐘就一班,對旅客而言非常方便。

搭上巴士,算算時間頗充裕,總算可以放心欣賞風景。原本我以為愛丁堡主要市區就這麼小一個,不過在這段往機場約半小時不到的車程中,我才發現在市區外還有不少居民呢。更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建築都好美啊!我隨便抓起相機亂拍一通,都是美景。有人可能會說,我只是因為這些「異國風格」不常見,所以說它美,但我不認為。這裡的美,除了建築風格以外,還有「整齊乾淨」。我們可以感覺得出來,每戶人家都想把住宅整理好,不會亂擺雜物,不會放任庭院雜草不管,這種態度才是重點。



愛丁堡國際機場非常方便,由機場巴士下去走幾步路即可到達,現場有電子check-in的機器,如果不知如何操作,也會有服務人員幫忙。我們這次要坐回倫敦Heathrow機場再轉機至亞洲,所以搭乘的是國內線班機,根據我同伴的規劃,此行我們總共搭乘過英國的國際線班機、國內線班機、地鐵、巴士、輕軌、火車等等,算是非常完整。只是此行時間不夠,否則可以再搭個歐洲之星去法國。我們逛了一下機場商店,買了耳塞,就上飛機了。從愛丁堡飛到倫敦只需一小時,所以我們對飛機上的餐點完全沒有期待,我猜想大概跟台灣國內線的「一包花生米」餐有得拼,現在聽說是不是連那包花生米都取消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英航國內線的餐點遠勝過一包小小花生米,他們提供的是小型的潛艇堡,雖然是冰冷的,但是火腿與起士味道不錯,份量也遠高於我的期待,的確是可以當作午餐吃的。

到達Heathrow機場,還不到下午三點,我們從倫敦飛香港的班機於晚上六點半起飛,因此有充裕的時間。稍微逛了機場商店,看看手機、紀念品與服飾,還有許多時間得打發,於是靠著我朋友的Priority Pass,我們去機場貴賓室休息。這是我第一次進入機場貴賓室,流著左派分子血液的我,一直沒想要辦什麼上流人士使用的Priority Pass,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前陣子台灣白金卡發卡氾濫,Priority Pass在大街小巷四處流竄,在我想像中,經過這一波瘋狂申請潮,恐怕機場貴賓室裡的人會比外面商店逛街的人還多吧。

不過,這回轉機時間真的很長,我朋友的Priority Pass又可以多帶一位入場,我就託人家福溜了進去。裡面有些沙發圍著小方桌,也有些高腳座椅搭著圓桌,我們選了一處離電視較遠,但又看得到電視的沙發位坐下;距離電視較近的位置,以高腳座椅為主,有些人坐在那喝著啤酒看FA Cup(英格蘭足總盃)足球總冠軍賽的現場直播。我們運氣不錯吧,竟然在轉機時刻剛好有場冠軍戰!決勝負的隊伍是West Ham與Liverpool,現場顯然Liverpool的球迷比較多,忙著為球員加油喝采。

我到吧台拿了花生米、餅乾、米果,邊吃邊看我帶的書──F.I.A.S.C.O.,不時抬頭看看足球賽,又喝了不少紅酒﹝離開貴賓室前總共喝了四大杯﹞。環境真的蠻舒適的,看來Priority Pass頗值得。我注意到在這間房裡,大部分白種人都坐在電視前看球賽,桌上滿滿的啤酒;一位看起來像印度人或中東人的旅客,坐在我們隔壁的沙發座,那個位置看不到球賽,但他似乎一點也沒看球賽的興致,翻著雜誌之後就睡著了;隨後又來了個台灣女性,進來找個看不到球賽的沙發位置坐下,開始講手機,好像在交代女兒一些事情,之後拿了些零食與飲料,吃一吃也趴在桌上睡著了。

過了一陣子,球賽似乎越來越精采,我也看不下書了,乾脆坐上沙發椅背邊喝酒邊看球賽。聚在電視前的白種人們情緒也越來越高昂,聲音越來越吵,最誇張的是,後來貴賓室根本塞滿人,一堆白人嘰哩呱啦聊翻天,我跟我同伴也不時跑到電視機前看精采畫面。這時我先前提到的印度人與台灣人都被吵醒了,印度人還很想睡,翻了幾頁雜誌後似乎就進入發呆狀態,那個台灣人就更慘了,我看她雙眼無神,愣愣地坐在位置上,心中必然既痛恨又無奈,完全處在黃種人地獄裡。

這就讓我想到,我在美國一定超級痛苦的,在英國還可以聊天氣、足球、英國音樂、英國影集、英國小說,在美國能聊什麼?除了「你們總統怎麼那麼爛」、「你們有一堆沒良心的企業例如麥當勞、星巴克、Wal-Mart」以外,我沒東西可以聊,也無法融入。看足球我絕對可以融入,看美式足球的話那不如叫我去死好了。如果今天換成美國的貴賓室,播著美式足球某場冠軍戰,一群美國佬在那叫囂,我大概就會變成那位無奈的台灣人,很想死又死不掉。

今天這場比賽非常緊張,到終場延長賽還拼不出高下,於是進入PK大戰!我們大家都擠到電視前了(整間貴賓室只有那兩位印度人與台灣人不為所動),在興奮激昂的氣氛中,Liverpool贏了PK賽!現場一堆Liverpool的球迷高興地大叫、喝酒、與朋友分享興奮之情。賽事結束之後總算變得安靜些,人們也陸續離開貴賓室。不久後,我們也離開這兒去登機了。

在飛往香港的班機上,除了睡覺吃飯以外,還看了我最愛的導演之一──伍迪艾倫的最新力作「愛情決勝點」(Match Point),這回他終於離開紐約,選擇倫敦當作故事發生地點,我非常喜愛這部片,之後會寫一篇感想,以陳述我最近的觀念:「一切都是運氣。」一切‧都是‧運氣。不要再跟我說某某人多努力、多上進、多優秀了;不要再告訴我哪些大企業是靠著一二三四五種企管理論獲致成功了。一切都是運氣。你不相信?好,等我的文章吧。

繞了將近半個地球後,在飛機窗外透入的晨光中醒來,感覺有點疲累,卻又很幸福。這個假期像一場夢,發生的每件事情都像在提醒我,自己是個非常幸福的人。畢竟我能夠在剛醒來的那一刻就微笑。有些人喜歡在國際化、全英語的的環境,過著一覺醒來不知道自己在哪國旅館的生活﹝題外話:我建議他們可以加入美軍,不僅有全英文環境,還有很多機會飛到很多城市打仗,非常國際化,也保證睡不飽,第二天醒來更不知道自己在天堂、人間、還是地獄﹞,我一直不了解那種人。對我來說人生最大的快樂,就是隨時有回憶可以讓我幸福地笑。當然,也許有些人覺得,每天在不同地方醒來可以讓他幸福地笑吧。

到達香港機場,我們正式回到台灣的時區,這時是下午一點多,而回台灣的飛機於四點半起飛,又有段漫長的候機時間。我繼續靠同伴的Priority Pass帶我進貴賓室,香港的貴賓室安靜多了,真有趣,所謂有禮的文明西方世界,貴賓室吵翻天;香港這個東方世界,貴賓室裡倒是安靜舒適,許多人閉目養神。不過食物並不很美味,燒賣甚至像是用假肉做的,只有熱湯與泡麵還可以。雖然這兒沒有電視,但是提供可上網的電腦,對於懶得帶laptop的人而言比較方便。不過,這安靜到近乎詭異的貴賓室,卻然我想起,香港總是給我「孤單」的感覺。出發去倫敦前,我們在香港轉機時,去了某家爵士吧。歌手與樂手的聲音傳遍整個區域,但真正坐在他們面前的客人很少。人們拖著行李來來去去,但是這塊演奏區域似乎變成了孤單被遺忘的角落,台上人們熱情表演,卻渲染不到週遭,這群樂手的心血與熱力,漸漸變成背景音樂,混雜人聲,成為裝飾。人吃人的忙碌世界就是這樣吧,你的用心不會有人專心欣賞,音樂劇RENT的窮酸作者嘔心瀝血的作品,也只是有錢人拿來花大錢尋找兩小時童真與叛逆的工具。哈,我是不是扯得太嚴肅了?

總之,我們搭上回家的飛機,還在機上看了「誰是接班人」第二季,結束了這段開心的旅途,回到現實生活。

特別的是,去了英國之後,讓我更想念台東了。不是說台東是英國的替代品,而是,如果另一個平行宇宙的我,是個白種人,我最想住的一定是英國;而現在這樣的我,最棒的選擇沒有別的,就是台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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