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zzy聊電影

《靜寂的鼓手/金屬之聲》是《末路車神》編劇Darius Marder首度執導的劇情長片。主角Ruben（Riz Ahmed）與女友Lou（Olivia Cooke）組成龐克金屬樂團，開著露營車巡演。Ruben擔任鼓手，過去有藥物成癮的問題，已經戒除多年，可是新的難題找上Ruben：有一天，他無故失去聽力。

聽力對Ruben這樣的音樂人當然是至關重要，他們的表演生涯可能因此停擺，更得擔心Ruben重新染上毒癮。醫生告知有一種電子耳植入手術，可以讓他再聽見聲音，但非常昂貴，Ruben暫時湊不出錢。Lou找到一個由越戰退伍軍人Joe（Paul Raci）建立的聽障社區，可以讓Ruben學習如何在耳聾的狀況下獨立生活、參與社區活動、甚至成為社區裡有貢獻的一份子，但Lou不能一起待著。一時之間他倆似乎別無選擇，只能暫時分隔兩地，邊走邊看未來能怎麼辦。

該社區最特別之處，是它建立在「相信失聰不是殘疾」的基礎上，在越戰中失去聽力的Joe，將它看成是一件可以與之安然共存的狀態，聾人的生活只是與其他人不同，並沒有比較殘缺；然而Ruben把它當成一種殘疾、希望能終結它，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回到有音樂的世界。

本片使用（或不使用）聲音的方式非常厲害而精準，可以說是用音效設計操縱觀眾的觀點，有時讓觀眾旁觀Ruben的掙扎，有時站進Ruben的世界裡體會他的惶恐與孤立。或者，有時讓角色使用手語而不以字幕翻譯，也是一種令大眾體會失聰者與聲音世界失去連結的感受是如何的好方法。這些手法令觀眾有更豐富的背景資訊，去理解Joe與Ruben的衝突觀點。

Riz Ahmed飾演的Ruben帶著受困野獸的生猛，既憤怒又恐懼，但不流於浮誇。他並不很放心讓外界知道他的感受，但Riz Ahmed仍細膩地透露出心中內省的角落，看得出他除了感覺暴躁地想逃出困境以外，也有另一面的他，正在不斷消化與接受這個晴天霹靂；而他與Lou的感情，充滿一種熟悉與真摯，確實像一對共患難多年、充滿默契的伴侶，呈現出Ruben溫柔的一面。

飾演Joe的Paul Raci帶著家族長輩式的的權威感，與Ruben相處時有時會像個嚴父那樣指導對方，但他同時也很有同理心與智慧。Raci本身雖非聽障，但他父母都是，所以精於手語，對聽障者的處境亦相當了解，這個選角真的是非常適合。

初看《靜寂的鼓手/金屬之聲》時，我原以為會看到Ruben如何想辦法存錢做手術「治療」失聰、看他怎麼重回舞台，結果本片要探究的更深層更特殊，它深刻處理失聰者所處的環境，提供另一種體會世界的觀點，拓展觀眾的心胸與眼界。至於那個電子耳手術，則有個暗藏的代價，並不是簡易仙丹。觀眾可以進入Ruben的世界去體會他面臨的幾個選項，最終觀眾不一定要選邊決定聽障到底是不是「障」，但可以用更寬廣的視野來對待他人的生活選擇。

Ruben的生命歷程，也丟出人生的艱難大哉問：如何面對激烈的變化？怎麼去適應各種變數？如何在其中找到繼續下去的理由，並放掉留不住的過去？

***以下有微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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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聰對主角的影響，是逼他放慢、去習慣寂靜，腦袋裡多出更多空間擺放其他事情；而過去與他心靈相通的Lou，則變成了與他極為不同的人。這並非不愛，而是現實的影響。他們過去相處的樣子，就像彼此是溺水時的浮木一樣，好像沒有對方就不能呼吸；但等到兩人分離一陣子再重遇之時，那種不適應與不自在，卻難以隱藏，因為兩人都變了，沒有人能阻擋生命的洪流。

我非常喜愛Ruben後來去找Lou時，Lou在派對上唱的那首歌：

「你在微笑，我在哭泣，你將離去，我愛過你。那裏的天空比較純淨，就在那後頭，顏色漸漸褪去，在那四面牆之間。」「這場愛很瘋狂，你沒經歷過，這場愛再次讓我痛徹心扉，我的愛。」

當Ruben徹底看懂並接受他與Lou的變化時，說出的那句「沒關係」，語氣很平靜，但情感上好震撼。他們曾經拯救彼此的生命，但現在有不同的路要走，終究只能各自上路。此刻的Ruben得向Lou、向過去的生活方式道別，那些以往透過不斷付出而堆砌累積的安穩依靠，竟這麼輕易就化為廢墟。到最後，你能確定擁有的唯一聲音，僅剩你自己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