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愛滋」相關的電影,焦點經常擺在勇敢的、英雄的個人上頭,但《BPM》選擇讓個人層面與政治層面並駕齊驅。它的故事背景發生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期,當時愛滋病相當致命,人們聽聞愛滋兩字,印象就是穩死之疾,治療愛滋或緩解痛苦是很困難的,少數可能有效的實驗性藥品,價格昂貴且不易取得,因此患者需要很多社會的關心與協助,但該病的高危險族群,在當時正是被誤解或歧視最深的族群,甚至原先不屬高危險群卻染上愛滋者,也常直接被人當作同志、吸毒者、或性工作者而被排擠,因此這些人非常孤立,政府與藥廠不在意他們的權益,形同放他們等死,於是1987年一群人在紐約創立社運團體ACT UP,倡導社會正視愛滋病以及病患,而《BPM》裡描述的團體就是ACT UP在巴黎的分支。
《BPM》一開始的戲,已為整部片的調性與風格定調,將屬於個人的遭遇與掙扎,融進整個大環境的脈絡。他們是一群求生的人,必須不斷動作,每件事都得加速,一刻都不能浪費,辦正事或享樂子都是。甚至連開會的鼓掌,都以彈指代替,因為這樣的聲音可以展現支持,又不會打斷講者,不會浪費寶貴時間。
《BPM》帶觀眾走進這群人的痛苦、憤怒與恐懼,感受他們對「活下去」的渴望,以及因生命特別短暫造成的急迫感。他們長期被忽視,需要尋求社會的認同與協助、需要所有民眾意識到患者的處境,這過程需要不斷努力、爭取媒體聚焦、打公關戰,一邊還要眼睜睜看著同袍一個個因病倒下、死亡,在這殘酷的圈圈中,政治真的是眾人之事,它緊緊牽連著某些公民的權益與生死。《BPM》提醒大家,曾經有個年代,多國政府與人民將某個恐怖疾病視為「對某些人的懲罰」,而非一個「需盡快控制與解決的可怕疾病」,而這樣的態度是多麼冷血恐怖,並且造成許多問題。
這群與時間賽跑的人,於公於私都走在鋼索上。為了喚起社會意識,行動必須夠震撼,才能獲得注意力,但太超過的話又會帶來反效果、引起反感。人都快死了還得擔心大眾喜不喜歡他們呼救的方式,要被喜歡、被支持才有機會得救,這乍聽很離譜,卻也是血淋淋的現實。個人生死交關的問題,被迫成為公關與宣傳戰,相當殘酷。片中有一段戲,病比較重的成員甚至被人要求不要參加同志大遊行,原因是皮膚潰爛情形嚴重的患者,會讓其他遊行參與者感到沮喪洩氣,並且可能模糊焦點。
不過,在龐大壓力與悲劇之中,倒也擠壓出活躍、強悍的生命力,每件事都是五味雜陳的,許多相牴觸的情緒都是同時發生的。意見不合的聚會或是憤怒的抗議行動之下,有愛情萌芽;病床上的苦痛也伴隨著甜蜜的愛情與愉悅的性;舞廳裡的狂歡包含著對生命與光明面的熱愛、也包括在死神面前及時行樂的飢渴急切;成員彼此的關係有真情,但也有些純粹是因被社會孤立造成的互相依賴,一種共患難的革命情感。
編劇兼導演Robin Campillo與共同編劇Philippe Mangeot,在年輕時都是巴黎ACT UP的成員,他們將複雜的感受埋藏進每一幕,角色各有百態,不是一群沒有臉孔的邊緣人。導演處理激情戲的手法,既性感又很有格調,尤其有一幕在醫院的戲,情慾鮮活甜蜜,卻也讓人同時想哭泣,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幾幕在舞廳的戲,漸漸化為快速、模糊的光影流動,像夢境、像魔幻抽象的異想、最終幻化為人體內的血液體液流動,點明了他們熱舞時,身體正在背叛主人,生命正在被偷走,每一個動作與呼吸都是與時間賽跑,每一縷快樂都是向老天借來的。最終成員們的愛與死,成了集體的頌讚與哀悼。電影的最後部分,有很大篇幅放在一條生命的殞落,節拍慢了下來,彷彿垂死的心跳,但最後收尾又帶觀眾回到了充滿生命力的地方,畢竟一切都得繼續下去,為了生者,不能停頓,不能放棄爭取生命,也不能停止享受珍貴的時光。
本片角色不少,但最搶眼的要屬HIV陽性、相當積極的Sean,飾演他的演員Nahuel Pérez Biscayart有著聰慧調皮的眼神,年輕的Sean已經篤定要英年早逝,卻無時無刻充滿熱情與活力,不放棄任何對抗死神的機會、也熱烈擁抱著心中的激情。Sean與Nathan的愛情,將整起運動、以及愛滋病的個人代價,用最直搗人心的方式,逼著還有心跳、體溫與任何一丁點同理心的觀眾,投入他們的世界,包括快樂與苦楚。
《BPM》原片名"120 battements par minute"是人的心跳速度,也是舞曲常用的速度,對片中的主角們,死之悲與生之樂,緊密相扣,亦步亦趨。這群人站在死神面前,及時行樂、積極奮戰,雖然社會後來的緩慢進步,對許多人已是來不及,但相信他們沒有浪費任何一個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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