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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山記》是由紐西蘭導演珍康萍改編自1967年同名小說而成的作品,描述在1925年的蒙大拿,兄弟檔George(Jesse Plemons)與Phil(班尼迪克康柏拜區)一同經營牧場,George愛上在旅店工作的寡婦Rose(克絲汀鄧斯特),兩人結為夫妻,但Phil相當厭惡Rose與她的瘦弱兒子Peter(寇帝史密麥菲),以各種心理威脅讓Rose孤獨無助、寄託於酒精,並且把握各種機會羞辱Pe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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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傳統西部生活與20年代的現代生活互相碰撞之時,是正在劇烈改變的時代,George夫婦的服裝與汽車有著摩登樣貌,但Phil與一班牛仔仍是穿著傳統牛仔服飾趕牛。兩兄弟之中,George選擇努力「上進」,攀入摩登社會,想要如上流人士過日子,卻力不從心,例如有回請州長來家中晚宴,他自己拙於言詞,把娛樂工作交給妻子、叫她彈琴,但沒自信也沒見過世面的Rose,完全怯場,話說不出口、琴也彈不出來。反倒是整天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Phil,其實文武雙全,腦筋動得快,嘴上功夫了得,完全具備進入政商世界的能力,卻毫無興趣。不過,無論如何選擇生活方式,這兒似乎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地獄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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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il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洗禮,但自願繼續當個牛仔,遵從已故導師Bronco Henry教導的牧場知識,繼續崇拜著Bronco。在電影前段,Phil過度明顯的野蠻與粗俗,以及極不友善、欺負弱小的態度,不知道是從何而來,但隨著劇情發展,會發現那張充滿男子氣概的面具背後,有他極度想隱藏的另一面。Phil徒手替公牛閹割,除了是對導師的一種想念,也是一種表演,用旺盛的男子氣概告訴大家誰是老大,並遮掩自己的秘密。雖然片裡並未明說,但看得出他心中還藏著哀悼、以及尚未消逝的情感,鏡頭有時著重Phil的手,觀察他如何撫摸各式乘載記憶的物品,靜靜揭露他的心事。

Peter在表面上與Phil完全相反,但觀察久了卻又不然。在電影前段,鏡頭往往突顯Peter纖細瘦弱的身材與雅緻充滿氣質的手,與牧場環境相對比特別格格不入,簡直如蒼茫天地裡一項弱小的祭品,但Peter漸漸適應這兒,甚至顯現出旁人第一眼觀察不到的厲害之處。Peter懂的比其他人以為的還要多,眼神也總帶著一股奇異的自信。飾演Peter的演員寇帝史密麥菲,曾演過另一部西部片《槍響前決定愛不愛你》,在本片將Peter的模糊性表現得相當好,也令後半發展特別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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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il與Peter從一開始的完全敵對,慢慢發展成師徒、甚至是更複雜的關係。Phil頑固嘴硬,Peter內斂沉默,但這兩人相處之時,他們角色的外殼緩緩被剝除,兩人都是能從牧場旁邊那座山看出「犬之口」的人,並且都是某種程度上的聰明人(Phil念過耶魯,Peter準備當醫生),毅力與決心也不相上下。原本表面上的明顯強弱勢,開始鬆動翻轉,甚至,或許Phil還欣羨文弱的Peter能如此大膽而放心地展示自己本色,不像他老在壓抑地演那齣男子氣概的大戲。Jonny Greenwood不和諧的配樂,帶著懸疑與緊張,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各式迴響,搭配光線與陰影的運用,替兩人關係的發展帶來不詳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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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山記》的最後二十分鐘,雖然很「安靜」,但相當震撼。待看到結尾再回頭思考,你會想起Phil受傷的手如何染紅水盆的水,Peter哪些時候戴著手套,甚至,你或許還能憶起電影開頭,Peter的口白娓娓道出他如何下定決心要捍衛母親的幸福,甚至說「如果我不能拯救我的母親,我算哪種男人?」,然後你會心頭一凜,重新度量對Peter這個人物的看法,思考他行事的動機,驚嘆於他心思之縝密與難以看穿。所以,哪種男人算真男人?男子氣概是什麼?什麼是強什麼又是弱?本片前後對照之下,給出相當複雜的答案。

班尼迪克康柏拜區在《犬山記》的美國腔雖然不太穩定,但整體表演可能是他生涯最佳。他飾演的Phil言行舉止惹人討厭,但帶著特殊的魅力,讓人莫名無法完全厭惡他。我印象最深刻的細節,是他在電影中後段,望著Peter的眼神越來越複雜,在最初的訕笑、瞧不起與憤怒之中,漸漸燃起一些新的觀感與情緒,那些改變細膩又動人,非常教人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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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帝史密麥菲如前所述,表現相當精彩,與康柏拜區對起戲來一點也不輸。飾演George夫婦的Jesse Plemons與克絲汀鄧斯特已經訂婚,育有兩個孩子,或許正因如此,他倆的戲帶著很真實的甜蜜,雖然戲分不多,但兩人表現恰如其分,鄧斯特尤其將翻轉不了命運、不管怎麼掙扎適應都要受苦的悲傷,詮釋得低調內斂而真實。

《犬山記》是一部充滿孤獨的片,四位主要角色裡面,三位成年的都困在自己的命運框架裡,難以脫身,珍康萍讓觀眾在靜謐與寂寞中,走過一場複雜的心理旅程,而其充滿解讀空間的結尾,令人震撼又滿足。

註:Thomasin McKenzie在本片飾演女傭Lola,你發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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