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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英國黛安娜王妃為主角的《史賓賽》,整體說來是一部演員表現比電影本身好的電影,它是虛構的故事,描繪王妃的婚姻即將崩潰之前的某三天,想像她如何度過、會是什麼樣的心境,並利用這三天的時間呈現她的童年、家族歷史、厭食問題、她與王室價值觀的衝突、以及生命中其他人如何控制她。片名取黛安娜王妃婚前的原姓氏「史賓賽」,強調她經歷風風雨雨後,如何爭取自己的獨立性。

1991年,黛安娜王妃(克莉絲汀史都華)與英國王儲查爾斯王子(Jack Farthing)的婚姻即將崩解,但在聖誕假期,她仍得去參加王室家族在桑德令罕府一連三天的例行慶祝活動。她兒時居住的地方就在那附近,房子年久失修禁止進入,但在那兒的快樂回憶縈繞在黛安娜心頭,對照她身處的冷酷王室大宅,特別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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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Pablo Larraín與編劇Steven Knight很聰明地利用幾項小細節,來突破「三天」的限制,帶入更多內涵與個人故事。例如黛安娜舊家的稻草人上頭掛著她父親的外套,她將其拿下,請造型師修補,顯然相當想念父親;她的兒時住處提醒自己的根與童年,還有那個尚未成為王妃的她;她在桑德令罕府的臥房擺著介紹Anne Boleyn(亨利八世之妻、伊莉莎白一世之母)的書,她一邊翻看、一邊對著衣架子上的外套說話,自言自語說著父親曾提到自己家族與Boleyn家有點血緣關係,此時外套掛在架上就像個沒有頭的身體,暗示著Boleyn後來上斷頭台的命運,也暗示Diana現在的感受——畢竟Boleyn的丈夫就是為了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不惜讓Boleyn永遠消失;與兒子們玩的聖誕遊戲,說明母子之間的關係,以及孩子對母親的困境懂了多少、母親隱藏多少;黛安娜不斷盡可能尋找任何小小自由,甚至包括傷害自己身體的自由,顯示她的心理狀態已瀕臨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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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充滿各式隱喻,黛安娜與丈夫攤牌時,隔著撞球桌,是很聰明的安排,他們的婚姻早就成為這種拚輸贏的遊戲,已經與愛無關了;黛安娜也在王室獵捕的雉雞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王室成員相當冷漠,把黛安娜當隱形人,卻又逼著她出席每一個活動,他們的冷漠甚至反映到室內溫度,暖氣總是不夠暖;桑德令罕府的每件人事物都強調著「這是王室的場子」,連聖誕慶典需要的物資,都是以移動軍需品的規格來搬運,箱子上都標著ER,代表Elizabeth Regina,也就是伊莉莎白女王(Regina是拉丁語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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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賓賽》並利用幻想畫面,讓黛安娜的內心痛苦能外顯出來,例如喝湯時,黛安娜想到頸上掛著丈夫贈送的珍珠項鍊,再想到丈夫送給情人卡蜜拉相同款式的項鍊,於是開始想像把項鍊扯斷、珍珠一顆顆落入綠色的湯裡,她崩潰地大口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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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安排突顯出黛安娜的孤立無援,讓黛安娜的慧黠與嘲諷,對照王室的正經八百,製造更多尷尬與不適,拍攝王室城堡外觀時,特別強調它的對稱工整,似乎連一棵樹都不可以長歪,廚房運作則像軍隊一樣整齊劃一,負責監控一切的Major Gregory(Timothy Spall飾演)是軍人出身,凡事都讓總愛挑戰規矩的黛安娜感到格格不入,Jonny Greenwood的配樂更以爵士樂與古典樂的對照,象徵黛安娜與王室的不同。黛安娜曾對孩子解釋王室裡的時態:「沒有未來式,而過去與現在是一樣的」,這是很聰明的形容,在王室裡面,所有事情都不能改,沒有彈性,反正過去都已經把傳統事項訂定好了,細微至哪一餐穿什麼吃什麼都已預先安排好,王室的假期也不是真正的假期,他們仍要依照王室傳統過節、要遵守每一項規定,確實可以說現在的每一刻,都是被過去定義與規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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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虛實交錯、強調黛安娜內心感受的手法,已經帶來玄奇、超自然的味道,但進一步將《史賓賽》推往鬼故事方向的,是片中未提、但觀眾心知肚明的那件事,那樁六年後在巴黎發生的悲劇,籠罩整部電影。

《史賓賽》把觀眾放進黛安娜當時的視角,沉浸於她的痛苦之中,不過,我認為有些虛構的事件太過離譜,反而過度把黛安娜描繪得不可理喻,甚至讓觀眾不一定能同理這位角色,此外,劇本有些「暗喻」實在太「明喻」了,喪失了些許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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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克莉絲汀史都華對黛安娜王妃一角的詮釋,實在精彩得令我吃驚,光是這點就足以推薦《史賓賽》給各位。我剛開始觀賞《史賓賽》時,還一直想著這是史都華在扮演黛安娜,但很快地,大約十分鐘以後,那已經不是問題,與其說她在演,不如說她像是被黛安娜附身,儀態神情舉止完全復刻,實在是太精采的詮釋。史都華表現出黛安娜的聰慧與無奈,就算別人不說,她仍知道別人怎麼看她。她也不會幻想別人能了解,所以更加孤獨。鏡頭則常常特寫黛安娜,不放過每一個她不想讓旁人看見的表情,也不放過克莉絲汀史都華任何細微精緻的演出。

幾位配角也很搶眼,莎莉霍金斯飾演黛安娜的造型師與好友Maggie,Sean Harris飾演頗替她著想的主廚,Timothy Spall飾演監督整場聖誕慶典的管家,都讓人難忘。尤其電影後段Maggie與黛安娜在海灘邊聊天的一場戲,原本以為會發展得有點尷尬,但由這兩位演出來完全不會,既自然又動人,也給了黛妃一絲曙光。飾演查爾斯王子的Jack Farthing雖然戲份很少,但他在冷漠之外,偶爾透露出一點罪惡感與歉意,已經足以讓這小角色不至於扁平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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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黛安娜王妃的生命結局令人感傷,但導演仍讓《史賓賽》有個樂觀活潑的結尾,他讓黛妃與兒子們在一起,遠離女王私有物業,自在地吃漢堡,這景象或許是黛安娜心中最美好的渴望之一吧,這樣的收束方式可說是極有品味、很尊重黛安娜的致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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