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zzy's Film Reviews

1974年的《流浪藝人》，是希臘導演狄奧安哲羅普洛斯「希臘近代史三部曲」之二（第一部是《三六年的歲月》），透過一個流浪劇團在戰火中巡迴演出的旅程，描繪那段希臘歷史之不堪與混亂。

故事從1952年的情形開始，再倒回去二戰時期德軍入侵的時候，於不同時光間穿梭。《流浪藝人》裡的希臘，整個家國在政治上與人心上的全面崩壞令人心碎。人被捲在歷史現實之中是很無奈的，各種政變、內戰、入侵、反入侵、佔領、剝削、人民作主的希望與失望......許多人的生命就在這些痛苦裡蹉跎、犧牲，就像整個劇團成員們灰暗的服裝與相似難以辨識的臉龐，他們被壓制在龐大的悲劇裡面，沒有自我實現的機會。

《流浪藝人》剪接極少，有些鏡頭延續好幾分鐘，230分鐘的片長只有80顆鏡頭，也常出現導演常使用的三百六十度橫搖鏡頭，由於角色們的生活危機四伏，這些緩慢移動的畫面令人緊張，不知道鏡頭再過去一點會見著什麼。

劇團表演的民俗經典劇目《牧羊女高爾芙》常常因各種動亂而中斷，總是無法見到他們好好表演完謝幕的那刻，整部《流浪藝人》唯一最接近謝幕的情境，得等到電影最後，劇團成員之一在獄中過世，替他下葬時，團員高舉雙手替死者的一輩子鼓掌。這幕暨感人又諷刺，好不容易哪，在這流離年代苦撐到此時，終於能夠有好好謝幕、頌讚他一生的時刻。

若感覺這部片重複、苦悶又漫長，那很可能也是當時希臘人的感覺，所有曾燃起的希望都是騙局，每一個號稱為人民著想的政客與外國勢力都是信口雌黃，人民只是在不同時點被不同人欺負，躲躲藏藏，擔憂害怕，沒完沒了，創傷一層層疊加在身上，直到完全麻木，或死亡。《流浪藝人》平靜回溯種種苦難，國族的悲嘆盡在沉默中。

補充：希臘悲劇詩人愛斯奇勒斯（Aeschylus）寫過《奧瑞斯提亞》（The Oresteia）悲劇故事，與《流浪藝人》這群無奈的小人物們可以作為對照。在《奧瑞斯提亞》裡的Orestes，生下來就背負自祖先輩流傳下來的各種殺戮罪惡，被迫弒母以為父報仇，他最後沒有逃避任何被迫承擔的責任，放下所有受過的傷害，平靜接受自己的悲劇。 《流浪藝人》的Orestes，父母之名與《奧瑞斯提亞》的Orestes相同，他的母親與其情人背叛了他的父親，害父親被處決，於是Orestes在舞台上殺了母親與她的情人，為父親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