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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小說家伊夫林.沃的《慾望莊園》(Brideshead Revisited),曾被拍成迷你影集《故園風雨後》,由傑瑞米艾朗主演,講述一段夾在第一次與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間的愛慾情仇。查爾斯.萊德在牛津大學認識賽巴斯提安.佛萊特,兩人展開一段複雜深刻的友誼,查爾斯也接著認識賽巴斯提安的家人,包括分居的父母、一位哥哥與兩位妹妹。
 
說來荒謬,查爾斯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都跟這家虔誠的天主教徒綁在一起,跟自己的父親還沒那麼親近。年少時期,他與賽巴斯提安是很好的朋友,這種「好」不僅是好朋友的好,而是更微妙曖昧的,一種似乎不能沒有對方、會為對方的各種心思而煩惱的好。但這種關係,隨著查爾斯更熟識賽巴斯提安的家人後,起了變化。
 
賽巴斯提安的家人與信仰,漸漸成為賽巴斯提安的牢籠,種種壓力令他離開家裡越漂越遠,也注定無法擁有傳統的友誼與愛情——因為親近的同伴終有一天會認識他的家人,變成那些家人的「一份子」,所以終究會令賽巴斯提安逃避。因此,賽巴斯提安陷入酒癮、以及後續的人生選擇,大概都只能說是註定。
 
之後查爾斯成為畫家,結了個不太甘願的婚,《慾望莊園》對這段戀愛與婚姻甚少著墨,強調主人翁對這段感情的淡漠,每次書中提到這位妻子,壓迫感都很大,她總是在指揮一切,令人難以喘息。
 
在這婚姻存續之時,查爾斯愛上了已嫁作人婦的茱莉亞,她是賽巴斯提安的妹妹。這段愛的發生,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經過歲月淬鍊的茱莉亞,更吸引查爾斯,但更曖昧幽微的原因,恐怕是因為查爾斯已經永遠失去了賽巴斯提安,而茱莉亞在很多方面與賽巴斯提安相似。
 
可惜,又一次,這家族對後代思想的影響力與箝制力,尤其是宗教觀,在查爾斯與這家人的關係之間蒙上陰影。茱莉亞與賽巴斯提安一直為自己做過的、或許沒那麼壞但在天主教義裡認定很壞的事情,不斷有罪惡感,這是查爾斯難以理解的。
 
伊夫林.沃寫起這些情景與人物刻劃,皆細膩雕琢,並特別注意到時光對於人的影響,例如茱莉亞經歷一場失望的愛情與婚姻後,少了年輕時的莽撞與微微的勢利眼,多了謙遜與直率,帶點化不掉的憂傷,而查爾斯則是變得更嚴厲堅硬,少年的熱情與希望,似乎有點被打碎了,尤其眼見最好的朋友不斷酗酒並疏離大家、好友母親為此內心憂愁抑鬱至生命終點,這些事蹟印在查爾斯心底,深深改變了他。
 
看在我的角度,查爾斯最痛苦的點,就是要以一個不可知論者的身份,學習去包容自己所愛的人之信仰,即使自己完全不相信、即使自己心頭認為這些又笨又蠢。甚至在最後,查爾斯似乎也被那信念的光芒而撼動了。更有趣的觀察點,在於本書作者伊夫林.沃在27歲成為天主教徒,《慾望莊園》則於15年後完成,由他來描繪不信神的查爾斯與天主教家庭長大的兄妹的關係,彷彿像伊夫林.沃將對宗教的自我辯證寫入角色之中;此外,伊夫林.沃並不認同同性戀,但書中的賽巴斯提安與查爾斯相處的細節,在字裡行間卻不乏曖昧的描繪,令人玩味。
 
《慾望莊園》談階級、談信仰、談戰爭對時代價值觀的影響、談愛情、也談懷舊與失落,那是個不斷掙扎至夢醒的過程,而在伊夫林.沃的優雅筆觸之下,它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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